在陸遙打電話的時候，冷歡歡在沙發上差點睡過去。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況且身下的沙發又大又軟，比她宿舍的木板床舒服太多，一躺上去就不想起來。

聽到陸遙開門的聲音，她才艱難地睜開眼睛。

“你這麽困嗎？”陸遙一邊問着，一邊去了廚房。她電話打得開心，走路輕快像是在扭秧歌。

“我……我都快累死了。”冷歡歡艱難地從沙發上坐起來，又打了個哈欠。

“先別睡啊，慶祝一下。”陸遙卻很興奮，在冰箱裏翻來翻去，“你喝可樂還是酸奶？”

“哪個提神喝哪個吧。”她腦子快轉不動了，坐起來之後眼睛也不想動，只盯着落地窗外的魔都夜景發呆。

陸遙卻突然想到了什麽，“啊！我家狗今晚沒人喂！”

她匆匆跑出去，走到玄關，又探頭和她說，“可樂你自己拿，就當是自己家，別客氣！”

聽着她的關門聲，冷歡歡沒有動，仍呆呆地看着窗外。

窗外的景色有點美，燈光璀璨，火樹銀花，流動的江面像是有金沙翻湧，有磨砂般的質感。

看着看着，她忍不住躺到落地窗邊的單人小沙發上，擡起腳踩在窗戶上，腳心蓋住魔都電視塔的尖尖，看上去分分鐘就能将這座标志性建築踏平。

疲憊一掃而空，她有些興奮地拿出手機，想将這借位的場景拍下來，微信卻來了消息。

【林俞知：放下你的臭腳丫子！】

冷歡歡一驚，手一抖，手機沒拿穩，砸到了臉上。她顧不得疼，連忙起身回頭。

“林俞知？”她一邊問着，一邊去玄關看了看，卻是一個人也沒有。

四下環顧，她終于發現了安裝在客廳吊頂下的監控攝像頭。

卧槽，有點恐怖。

她慌慌張張躲進卧室，微信又發來了消息。

【林俞知：全屋我都裝了監控，別亂動我家東西！】

……

太變态了。

冷歡歡現在連卧室也不敢呆，又轉移進卧室裏的獨立衛生間。

【冷歡歡：衛生間你不會也裝了吧？】

林俞知卻沒有立刻回消息。她坐在衛生間馬桶上想，要不然還是自己出去找房子吧，先應付一晚再說。

可她昨晚通宵打排位，今天又搬了兩回家，身體實在太累，十分不想折騰。

【冷歡歡：我就借住一晚，明天晚上試訓完我就去找房子，行嗎？】

剛發完消息，她卻隐約聽見大門“呲”的一聲打開，緊接着陸遙的聲音傳了過來，“歡歡？”

冷歡歡小心翼翼走出去，指着客廳的攝像頭和她說：“林俞知說他裝了全屋的監控。”

“屁的全屋監控，這你都信？”陸遙看她一眼，去餐廳搬來一把椅子，爬上去，一把拔掉攝像頭的電源，“就這一個，現在沒了。”

林俞知沒有再回微信。

他加回冷歡歡時，意外地發現她之前并沒有删掉自己好友。掃二維碼，不用等同意，直接就可以發消息。

他不喜歡別人動自己的東西，可看到她發過來的消息，察覺到其中的辛酸，他又說不出讓她立即搬走的話。

洗漱完準備睡覺，他接到了陸遙的電話。

“你電腦裏有什麽東西需要加密嗎？”

林俞知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快兩點鐘了，“冷歡歡現在還打排位？”

“早睡着了。”陸遙随意說着，“你這電腦被我征用了。快說，哪些要加密？不然我明天直接給她用，你要是有什麽隐私被傳到網上，我可不管。”

趙無眠的東西全被搬走，一個人的寝室空空蕩蕩，林俞知沉默了很久，終于還是松口。

“給我控制權限，我來設置。”他一邊穿衣服回訓練室，一邊又說，“別用我的鍵鼠，你給她換一套。”

冷歡歡睡醒的時候，感覺自己像在天堂。

天然乳膠床墊比她的木板床舒服太多了，一覺睡到下午兩點，眼睛醒了，身體卻還想享受。

拉開遮光窗簾，掀開白紗簾，打開窗戶，她又躺了回去，在軟乎乎的大床上翻來翻去。

手機震了一下，拿起來才發現，是□□上發來的試訓提醒，她回了個“收到”，然後立刻起床洗澡，将頭發吹到蓬松，又換上新買的連衣裙，趕往KG俱樂部。

目前的試訓她都提前說了自己的性別，不用擔心上次在CG遇到的問題。對方也明說了，KG一隊不招打野，她試訓的是KG二隊，于是，在地鐵上，她只專心看KGY的比賽。

去的路上想了很多，可實際上的試訓十分順利，對面也是LDL的戰隊，六把訓練賽，她打其中三把，打完結果3：0。

試訓結束後，KG經理找她談話。

“你對我們俱樂部感覺怎麽樣？”KG經理有點正經，穿一身西裝十分能唬人。

“還好吧。”要是比較的話，當然還是CG更大、更現代、更整潔，KG基地是棟別墅，外面看着特豪華，訓練室裏卻有點亂，有一丢丢不規範的感覺。

“還好就行。”經理拿出文件翻了翻，“我和你講講隊員薪酬福利。”

冷歡歡有點意外，好像有點太順利了，“這就試訓通過了？”

經理比她還意外，“沒有其他戰隊讓你試訓嗎？”

“有……”有是有，QY的試訓被安排到了明天，KG是她試訓的第一家，加上之前被CG無情拒絕過，她現在對自己的水平沒數。

經理自己看了看文件，又合上，“這裏寫的不适合你。我們會給你設計新的薪酬結構，你不用擔心。”

“啊？”什麽意思？她有這麽特別嗎？

看她無知的樣子，經理雙手環抱，向她解釋，“這樣說吧。隊員們的福利，除了固定工資以外，還包括績效、獎金、直播收入、活動收入，這麽幾塊。績效和上場次數、比賽成績挂鈎，但這對你沒什麽激勵作用，我們希望你能多直播，也會給你安排更多的線下活動。”

冷歡歡有點懵，“我是來試訓當職業選手的，又不是當主播。”

“我知道。”他敷衍地點點頭，“你現在滿腔熱血想打比賽，但是——”又直勾勾看向她，“你只要打過兩場，你就不會再想打了。”

“而且，你要明白你自己的價值在哪裏，然後将它最大化。揚長抑短，沒必要在沒什麽前景、沒什麽回報的事情上下功夫。”

“不是。”冷歡歡打斷他，“我夢想就是來當職業選手……”

“當然，只要注冊上，你就成為了職業選手，你這夢想很容易實現。但你別覺得打職業多麽榮耀，拿不到成績其實還不如當主播。”

“也別聽別的俱樂部說什麽拿獎啊，奪冠啊，其實最後你都會走這條路。我不是說你意志不堅定，只是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直播培訓，營銷策劃，我們都會跟上，在這方面，我們是很專業的。”

經理說完，終于輪到冷歡歡發言，“你從哪兒看出來我會放棄？從性別上？”

這話将KG經理問住了，他将冷歡歡上上下下打量幾回，才說：“就說你的發型吧。正經一心想打比賽的選手，不會費心去弄個這麽潮的發型。”頓了頓，又補充到，“除了個別人。”

“總之，其他俱樂部可能沒我們說的這麽直白，但他們說的再天花亂墜，想的和我們也不會差太遠。”

“而我們這麽直白，只是因為比他們更多一些誠意。”

下午，蕉娅理發店裏，向傑挑開冷歡歡的頭發，有點下不去手。

“你真的要剪？這不是挺好看的嗎？”

徐建輝也跑過來，“就是啊，我看你之前挺喜歡，怎麽，還真的要當花木蘭？”

“快剪快剪。”冷歡歡雙手捂住眼睛，“我怕頂着這頭發，又要遇見傻X。”

KG的offer她算是拿到了，但這和她想的有點不一樣。她在回來的路上左思右想，總覺得不太對勁。

KG不就是想搞營銷嗎？靠着女性職業選手的噱頭，給自己俱樂部帶點熱度。

聽她這麽說，向傑也不羅嗦了，揮起剪刀“咔嚓咔嚓”。

半個小時之後，鏡子裏的她就成了個短發妹子，沒了長碎發修飾臉型，圓臉顯得更圓，憨态盡顯，憨氣必露。

冷歡歡看自己這頭短發，和陸遙的爽利完全沒法比。

“早說你這臉型不适合短發。”徐建輝好心地給她發了個淘寶鏈接，又說，“去假發店買頂好看的戴上吧。”

有補救措施的話還挺好，冷歡歡開開心心打開鏈接，又笑着朝他說了聲謝謝。

“卧槽，你別笑，你笑起來就是個憨憨。”徐建輝一臉嫌棄，扔下一句話就跑了。

晚上離開蕉娅之前，冷歡歡和店長提出了離職。店長也沒有為難她，她一個學徒，走的時候離職表都不用填。

和店裏相處了兩個月的同事們一一拜別，正要走出去的時候，方茹卻叫住了她，“歡歡，我送送你。”

“我知道你怪我見死不救。”

冷歡歡帶着她一路走向了濱江花園，一路上的青石板路幹幹淨淨，只有零星幾片樹葉。不像嘉園小區，路上有菜葉子，有髒紙巾，有臭狗屎。

“我早就看出來周浩對你有意思。”方茹說着，想去挽她的手臂，卻沒有成功，“你人有點單純，可能想不明白。你覺得周浩是個猥瑣光棍，可人家在魔都市中心有好幾套房子啊。”

路邊有豪車開過，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很細碎，也不像嘉園小區轟隆隆的吵鬧。

“就這樣的資本，在魔都，已經算得上是搶手貨了。”方茹還在喋喋不休，“你覺得你現在十八歲，能夠遇到人品好的，帥氣些的，但你能遇到在魔都市中心有房子，還不用還貸款的嗎？”

她們已經走到了濱江花園的大門前。夜裏，濱江花園的入門的石壁上打着幽幽藍光，安靜大氣，沒燒烤油炸，也沒有鹵菜攤子。

方茹跟着她的腳步停了下來，又挽住她的手臂說：“等你再過兩年，到了該結婚的年紀，你就會明白，跟了別人，還不如跟着周浩。你想想，這樣你能少奮鬥多少年？”

冷歡歡實在不想和她講話。她到林俞知小區門口了，便甩開她的手，刷卡進了濱江花園。

走了幾步，想着自己受到的氣，又特別想在她面前裝個逼。

于是，隔着小區大門，冷歡歡又回過頭看她。方茹好像沒意識到她為什麽會進濱江花園，還呆呆愣在原地。

“我已經找到在魔都市中心有房子、人品好、超帥氣，還不用還貸款的男人了。”不管看起來是不是很傻，她忍不住得意地笑，“但我還是會奮鬥，無論要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