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殿貓色宮牆柳 — 第 4 章
“此次下凡我也未獲君上準許,在君上發現之前必得趕回去。”
許久未見君上發如此大火,趁無人在意他時偷溜下來看看這丫頭可有傷到哪裏。
如今一見,呵,果然是關心則亂,這丫頭好的不得了!
聽的子苓立刻聳拉下腦袋,想來君上該是氣的不輕,回去怎麽也得受一場罰了。
剛想開口,就聽極輕極細的一道鈴铛聲劃過,這是他們兄妹特制的暗號,旁人聽不到一絲聲響。
子宸皺眉。
“毛毛在響鈴,許是君上已發覺我離開,我得趕緊回去,你乖乖呆在這,盡量順從那道士,先拖延時間,等君上。”
又不放心的對她吩咐:“你一定聽話,如今我也對付不得這神器,你且等着。”
見她點頭,還是很不放心的看了她兩眼,又叮囑了好幾句,才滿懷心事的消失在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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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剛蒙蒙亮,太守府的大門就被一道穩重有規律的聲音敲響,門房的人披好衣服開門,滿臉不耐煩,罵道:“誰啊!這大早上的!”
門外站着個俊逸的小夥子,皮膚白皙,五官清秀,一雙桃花眼潋滟生輝,單站在那裏還有些出塵之氣,咧嘴一笑就帶着些玩世不恭。
“叨擾了,你家主人可在?我看你這府裏妖氣沖天,可是近日進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哪裏來的小白臉,趕緊走!”
門房見他一身錦袍,怎麽看都像個富家公子哥,不耐煩的就要關門。
“哎哎哎。”他伸手一擋,“此處住的是婺州太守吧?這太守宅裏有妖物可不是件小事,萬一沖撞了太守,你可擔當得起?”
門房被他這麽一唬,關門的動作也停了,雖說這人看起來不怎麽靠譜,那背上的劍看着倒是個好東西,更何況現在府裏的确有只妖孽,老爺似乎對昨日那道長有些不滿,若是這人能将那妖物收了,自己豈不是大功一件?
這麽想着,就将男子帶到柴房門口。
“小道長,此處便是關押那妖孽之地,您可要小心。”
“我并非道士,多謝。”看出那人有害怕之意,擺擺手讓他退下。
這柴房年代已久,推開房門還伴随着“吱呀——”聲,驚醒了屋內的貓。
子苓打個哈欠,站起來伸了伸懶腰,反身舔了舔自己華貴的毛,這才擡頭向門口看去。
束發高冠,一身素色錦袍,面若冠玉,正看着她一步一步走來,若不是那眼裏輕佻的好奇神情,這人還真是好看。
說出來的話更是欠揍。
“喲,金華貓?真是金華貓?都快九萬年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傳說中的金華貓,活的!”
見她不理自己,便盤腿坐她面前,自顧自的說着。
“據說金華貓遇男則變美女,遇女則變美男,你是公是母?”
“迷惑過多少人?那些人呢?你把他們魂魄吃了?那他們死了沒?”
“你沒被抓住吃了肉真是很奇特啊,定有過人之處,不對,你現在就被抓住了……”
龍修拖着下巴想了半天,最後還是将手伸向子苓。
“先讓我看看你是公是母……”
手還未伸過去,就見黑貓迅速後退兩步,一道悅耳清脆又夾雜着惱羞成怒的聲音乍起。
“放肆!”
然後一甩尾巴化作人形,怒目俯視這個膽敢冒犯她的“登徒子”。
“還是個美人?長的這般标致。”
龍修起身拍拍土,盯着她看了半響,似是要透過她看到她的靈魂,而後咂咂嘴。
“竟真是個母的。”
子苓氣的想要撓他一爪,那網見她掙紮,便如昨夜般将她束緊,這網是神器,觸在肌膚上的部分就像是着了火般的疼,不由蹙緊了眉。
龍修玩味的看着她,在她疼的痛呼一聲之後,才不緊不慢的捏了個訣,那網迅速恢複原狀,只松垮垮的将她罩在裏面。
見此情景,子苓眼都看直了,也不管之前發生的事,急忙忙的沖他道:“你竟能治住這網?你是何人?可否能将我放出去?”
見他不答,依舊是那副表情看着她,子苓急的原地跺腳,她哥都拿這網無可奈何,這人能輕松的讓網聽命與他,能力不容小觑。
“我雖是金華貓,卻從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更談不上迷惑他人,如今落到這個地步,皆因那清虛觀一利欲熏心不走正途之道士欲取我內丹煉藥才會如此。”
“那人心術不正,見我不日便要飛升,便想走捷徑直接取我內丹,望仙人能救我一命,日後子苓定會報答。”
這人單看那通身的氣質便知,應是某家神仙的弟子或子嗣,可誰知自己說了這麽多對方愣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想要再接再厲多說點什麽,龍修終于開了口。
“此乃縛妖網,是神界的法器,由清虛真人所創,我是神界的人,自然能運用這法器,你是仙體,故它不會傷你性命。”
清虛真人所制的法器怎可讓人随意操作,只不過其個中緣由無需讓這小貓知道,便繼續開口:“我見這府中妖氣沖天,才進府一看,不過……”
子苓以為他說的是自己,急忙想要開口辯解,被龍修制止。
“不過眼下看來這股妖氣跟你并無關系。”
伸手指向空氣中的一個方向。
“它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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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和陳赟望着龍修面面相觑,這男子看着來頭不小,卻并不是清虛觀之人。
道士撚着鼻子下方的兩撮毛,暗暗猜想,這半路殺出的小子看着陽春白雪的,指不定心裏冒着什麽壞水,想來是因這貓妖內丹深厚來分一杯羹也未可知。
如此一想,挺直身子看向他,道:“這位道友也是眼力過人,一眼便知這府中妖孽作祟,只是本道長不才,偏将師父的一身本事學了個七八,也不勞煩道友費心了。”
龍修聽他大說空話也無所謂,聳聳肩淡笑道:“在下龍修,我跟你并非同道中人,道長無需稱我道友,倒是這妖祟之物,道長如何辨別?”
“哦?你進府已久,卻不知西面柴房關着個妖孽?”
“那不過是只修行數萬年的金華貓,且已位列仙班,如何算得上妖孽。”
道長剛想接話,被陳赟搶了先:“那依你看,我家中可是有其他妖物?”
“太守果然是聰明人,你家這妖氣沖天并非那貓所致,相反,因她每夜到來,反而使周圍其他心懷不軌的妖物不敢靠近府中。”
道長皺着眉頭反駁道:“胡說,妖便是妖,哪還分什麽善惡,她們生來便會害人,什麽震懾周圍妖物,皆是屁話!”
“你這人一來便為那孽畜辯解,必是那貓妖同夥!”轉身沖着陳赟一揖,“太守,此人絕非善人,應當與那貓妖一同抓起來處置!”
陳赟卻盯着龍修看了半響,慢慢開口:“你可有證據?”
龍修看着一臉鐵青的道士,嗤笑一聲,踱步走到一旁的座椅上,将幾子上一杯剛奉上的熱茶捧起來喝了一口,便皺眉重新吐了回去。
“堂堂太守府邸,奉座上賓的茶葉就是這等水準?都說這婺州是福澤之地,這麽一看也不盡然麽。”
陳赟不在意的随手一揮:“來人,将前幾日江南送來那上好的西湖龍井拿上來!”
也不在意晾了他們多久,等龍修将熱騰騰的茶喝到嘴裏,才幽幽開口道:“證據自然是有的,只是道長道行如此之高,怎未看出那并不是貓妖,而是仙呢?”
道士冷哼一聲:“滿口胡言!你怎知那是仙,若是有證據,怎的不敢拿出來?”
陳赟卻不在乎道士說了什麽,直盯着龍修,道:“證據何在?”
“聽說道長今日午時要做法事處置那只金華貓?”
“是又怎樣。”
“那便到時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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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
陳府大院正中央擺着一張長桌,鋪滿了橙黃色綢布,上面七七八八擺着貢品,道士在一旁飛着幾張畫滿鬼畫符的符紙,手中緊握桃木劍,嘴裏一邊念叨着什麽一邊揮舞,在衆人眼花缭亂間,竟還跳出段劍舞。
龍修在一旁啧啧稱奇,這道士若非年齡大了些,長相猥瑣了些,抓起來放到青樓楚倌怕是還能賣個好價錢。
當道士最後一個動作收尾後,高聲道:“将那孽畜扔進三昧真火裏,以身祭天,來洗淨滿身罪惡。”
子苓在縛妖網中,被神器壓制的法力不夠維持化形,早已變回了那只小黑貓,此時被兩人抓着兩邊的網擡着走也不掙紮,與龍修對視示意後,冷冷的盯着道士,一動不動。
“你這孽畜執念太深,如今竟還絲毫不知悔改,可惜可惜,這三昧真火乃我向上天借來的一絲火種,能化在這火中,你也該感恩戴德了。”
桌子不遠處擺放着一堆柴火,上面熊熊燃燒的火焰偶爾在空中發出噼裏啪啦的響聲,明明只有四根柴火,那火焰竟似像在空中燃燒,柴火毫發無傷,讓人心驚。
更讓人驚訝的,是剛被投入火中的子苓也毫發無傷,原本是用來捆她的縛妖網如今竟變成了她的防護罩,網周身的火焰盡退,将她完好的包裹在裏面。
道士臉色一變,怒斥:“孽畜!何等妖法如此惡毒!”
龍修默默将施法的手收回去。
冷眼看向道士,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