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殿貓色宮牆柳 — 第 3 章
希音道:“八詠樓的名聲本君也聽過,一樓引萬傑的能力早已傳遍,聽聞易安居士曾為它作詩曰:‘水通南國三千裏,氣壓江城十四州。’可見倒是個妙地。”
子宸但笑不語。
如此看來,帝君是不再追究子苓私自下世之罪了,畢竟她們二人最是情深。
她閉目養神,擺手道:“退下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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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中,婺州。
早春新長出嫩芽的柳枝被夜間陣陣冷風拂過,擺動的毫無章法,直愣愣的伸展,絲毫不見早春生機勃勃之景象。
一種無以言狀的詭異。
白日裏晴空萬裏的天氣使人實在不知為何夜間如此陰冷,本該皓月當空的天際,如今月亮卻被雲遮的只露一個尖尖,更別提那漫天星星去了何方。
更夫縮了縮脖子,不遠處傳來幾縷細細的叫聲,更夫側耳,卻聽不出個所以然,不知是何物在叫。
此時午夜已過,正是陰氣極重的時候,他不敢再繼續耽擱,将身上的衣物裹緊,嘴裏嘟嘟囔囔念叨着什麽,加快步伐一路小跑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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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府。
如往常般沉寂于夜深人靜中,碩大的府邸內無一絲異動,偶爾低空有只鳥獸飛過,落在屋頂的飛檐上停留一瞬,而後展翅飛走,消失于濃濃夜色。
右側偏房一小角落傳來不輕不重的“咔嚓”聲,似是踩斷什麽東西,緊接着響起低低的話音,聲音雖小,卻帶着責備。
“手腳利索點!今晚若再失敗,老爺定讓我們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
“再堅持堅持,那妖孽馬上就該現身了!”
細碎的聲音随之消散在風中,又恢複之前的寂靜。
大門後右側的牆頭悄無聲息的蹿上一個黑影,四下看了兩眼,便躍到地上,閃入長廊,穿過湖中涼亭,幾個閃動間,輕車熟路來到一間屋子前,愣是一路未發出一丁點聲響。
來人歪歪頭,似在思考為何今夜總覺古怪,卻又不得其解。
摸了摸鼻子,暗忖自己改日再來,剛做出轉身離開的第一個動作,鋪天蓋地的大網就這麽撒下來,快速的根本來不及躲閃。
子苓大驚,下意識便要掙脫,可那網像是知曉她心思,越掙紮束的越緊,子苓随後收了動作,坐在原地靜靜環顧四周,在看到四周陸續走出不少手拿火把的家丁,和面前打開房門逐步走向她的道士後,方才驚慌的心慢慢安定下來。
嘴角浮出冷笑。
跟着道士出來的,還有一名中年男子,束發金冠,面色冷峻,雖是一身常服,卻用着江南特産的特級綢緞制成,單遠觀便知此人非富即貴。
子苓認識他,婺州太守,陳赟。
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山溝裏走出的窮小子,胸無半點墨,卻能在短短三年之內穩坐太守之位,手段可想而知。
默不作聲的看着那面露貪婪之色的道士裝模作樣咳嗽一聲,手裏的拂塵甩到她身前,厲色道:“大膽孽畜,竟還敢随意進出陳府!”
子苓不屑的輕哼:“孽畜?何為孽畜?”
那道士眉目一凜,大聲呵斥:“你這孽畜,竟還不知悔改!你每逢午夜過後便蹲坐在屋頂吸食月之精魄,因着這陳府乃婺州絕佳的風水寶地,致使你修煉事半功倍,不過短短數月便功力大增……”
“于是你近日覓得我的行蹤,并在此蹲守數日,是為了拿我內丹回去修煉。”
子苓打斷他的話,不反問,像在陳訴件與自己無關的事,那道士的心有些疑慮。
她輕笑:“怕是清虛真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從他清虛觀走出來的,竟是個如此心術不正之人,不一心向道潛心修煉,整日盡做些陰損之事,你還真不怕他日飛升之時一道天雷送你永世不得翻身。”
她眉眼生的漂亮,如今雲淡風輕的一笑,在火把幽幽照射的光芒下,顯出一絲出塵的氣質,使人心神一凜。
那道士見她如此揭短,當下惱羞成怒,捏了個訣,只見那網驟然一縮,子苓頓感渾身刺痛,火辣辣的,忍不住低吼一聲,現回了原型。
一只通身烏黑的黑貓,柔順的毛發如上好綢緞,在火光下泛着瑩瑩光澤,一雙晶藍色眼眸鎮靜的迎上衆人視線。
周圍圍觀的衆人驚呼一聲,果真是個妖怪!
道士指着她對一旁的中年男子作揖:“太守大人,令公子如今卧床不起數日,便是這孽畜所為,只待将這孽畜的肉給公子吃下,便會即刻醒來。”
“道長所言是真?犬子之病果真是因這孽畜?這……”
“大人不必擔憂,這貓妖雖不比狐妖的狐媚之術更高明,卻也是盛産美貌之姿的種族,令公子正是被這孽畜迷惑所致。更何況,要治公子這病,非得異性貓妖才可,如今完全是仰仗太守大人的威名,今日才有幸恰好捕得一只母貓。”
道士躬身拍着馬屁,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笑容。
一旁靜靜聽着來龍去脈的子苓不由對這說法嗤之以鼻:“妖言惑衆。”
她出生在婺州,是土生土長的婺州貓,也稱金華貓,在婺州待滿三年後,蹲坐在檐上吸食月之精魄,便能幻化人形。
她早已化形,如今只因她修得近九萬年,不日飛升的天劫将至,本欲去八詠樓游玩一圈回乾坤山潛心修煉,機緣巧合下發現婺州還有個如此的風水寶地,便日日午夜過後前來修煉,只為了能挨過這次天劫。
不過道士所說也并非全是胡話,婺州的确有個傳說:家中若有人被金華貓所迷,将貓的肉給患者服下便可痊愈,男子吃母貓,女子吃公貓,反之則無效。
但她連那陳公子長何等模樣都不清楚,如何就迷惑了他?想來這說辭也不過是道士為了取她性命,巧借他人之手得她內丹,至于那公子為何卧床不起,他一個區區道士,若連這點法術都使不出來,怕也是要丢盡他清虛觀的名號了。
“孽畜休得猖狂!”
道士怒斥,一道黃符憑空出現,直沖她面門而來。
這道士空有一肚子壞水,卻也是個草包,跟在清虛真人座下沒将他那滿身的本事學個皮毛,如今拿着個随手畫的鬼畫符來吓唬她,真真是可笑。
子苓眼睛盯着黃符,在距離自己一寸之地突然自。焚,化作灰燼。
在場衆人皆是大驚,陳赟臉色又沉了幾分,剛才這幾下交鋒,道士都占了下風,明顯是鬥不過這妖孽的。
道士也沒想到這貓妖竟如此厲害,暗罵自己不該輕敵。轉眼又愉悅起來,看來這貓妖的內丹比他想象中的更有用!
望了陳赟兩眼,整頓了神色,絲毫不為剛剛自己的狼狽有所羞愧,裝模作樣的咳嗽兩聲,道:“這貓妖近日功力大漲,需選個吉時,待貧道向上天請示後,方能收服。”
陳赟雖不滿道士的技不如人,可眼下并無更好的來替代,兒子至今卧床不起,他早已憂愁的不知如何是好。更何況清虛觀是數一數二的大觀,威名在外,想來他們的弟子該差不到哪裏。
沉聲應道:“如此,有勞道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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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網是清虛觀內的神器之一,刀槍不入,極有靈氣,不知這道士是如何偷的出來。
子苓自知掙脫不出,省了力氣乖乖任由他們将她連貓帶網鎖進了一間灰撲撲的柴房裏。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子苓也懶的化形,就着原型窩在地上,四下打量這柴房的環境,那張網見她并不掙紮,也不再緊緊束縛着她,倒讓她能自由的伸展伸展四肢。
開着的窗悶響一聲,子苓本就從頭到尾都沒有絲毫擔憂的心,此時更無所畏懼,趴在地上随意甩了甩尾巴。
身後并未傳來任何聲響,只是熟悉的味道越來越近,最後停在她身邊,故作冷淡的開口斥道:“你也真是膽子大,竟敢偷偷跑到凡間修煉!”
子苓舔了舔爪子,埋下頭嗚了聲。
“自讨苦吃!”
身邊的黑貓化作人形,一個翩翩佳公子就沐浴在月光下,滿目生輝。
盡管那張面孔憤怒到有些扭曲,子苓還是不得不承認他的好皮囊,當下擡起頭看他。
“別看我,我懶得理你!幹脆就讓那道士拿了內丹,被人吃了肉罷了!”
“哥你舍得麽?”
子苓甩甩尾巴,讨好的看着男子,她對自己有幾斤幾兩清楚得很的,雖然近日功力大漲,但那點功力對于這神器而言不值一提。
子宸冷哼一聲,也不理會她,在屋子裏轉來轉去。
“哥,君上……是不是知道了?”
子宸恰好移步到她面前,但始終與那張網保持着距離,幽幽道:“不然呢,你可知那道士是誰?可知如今這捆你的神器又是何物?如此不管不顧的跑到凡間,還生出了這事,君上如何能不知曉!”
說到最後,越說越恨鐵不成鋼,他這唯一的胞妹性子極是活潑,從小便很難管教,在山上時常與帝君厮混,兩人跑出去沒半個時辰就能将乾坤山攪個底朝天。
剛剛得知她被清虛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道士捆了,還要拿內丹吃貓肉,消息一傳入大殿,氣的君上直接拂了滿案的卷宗,整個大殿裏黑壓壓跪了一片,大氣也不敢喘,就連素日常和君上拌嘴的秦閣老都沉默的立在一旁。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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