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臣的九公主 — 第 10 章 遇險
“主子,重華殿的宮人來送用具了。”阿銀福了福身,“奴婢沒叫進來,先替主子收下了。”
溫蕊點頭:“拿來我看看吧。”
北周皇室極為重視子女教育,這重華殿正是北周宮中皇子公主們學習的地方。
無論皇子還是公主年過六歲便要在重華殿随着皇帝欽選的大學士念書,每逢初一十五才會有一次休沐,其餘日子每日必要前往重華殿學習兩個時辰。
她七歲就被送去了明燭山,功課方面落下的太多。縱使上一世後來她有心彌補,也是杯水車薪。故而每次被問功課時總要叫其他兄弟姐妹取笑,自然在這一方面失了聖心。
宣帝附庸風雅,溫芙便是因着詩書俱佳才頗得他寵愛。
先前金龍殿內她勾起宣帝的愧疚才是第一步,這愧疚可以暫時替她洗脫嫌疑,可以讓他心中埋下懷疑李氏的種子,但不會讓他因此立時對她改觀。
在他眼裏,自己此刻還只是一枚活藥引。早年的父女感情早就消失殆盡,如今她要重新建立就得一步一步來。
首要的,便是将這些東西拼了命的補上來。
于是她握着明日重華殿上要講的《左傳》一直看到深夜,還好她上一世雖說詩書不通但字還是認得全,雖然過程艱辛了些,但磕磕絆絆也算讀了下來。
阿銀瞧她讀得認真,便悄悄去小廚房給她準備宵夜,現下還沒回來。
溫蕊捏住山根放松了自己一會兒,睜開眼後順手取了銀剪子給桌上的蠟燭修剪燭花。
窗外忽然呼啦啦一陣風響,燈芯随之搖曳。
還不等溫蕊剪完,四周的蠟燭便驟然暗了下來,将整個屋子吞進了黑暗之中。
而在這黑暗之中又有一雙手猛地攀上她的脖頸,飛快在她腰間抵上一把匕首。
她強行穩住心神沒有叫喊出聲,接着不動聲色地将銀剪藏入衣袖。
她清楚地聽到這屋子內除了她與身後的人外,還有第三個人的呼吸聲響起。
不同于她同身後人的有意克制,那人的呼吸聲則過于頻繁混亂。按照身後人的本事,若他們并非同伴,理當察覺并處理掉。這樣看來,兩人應該是一起的。
一個人她還有搏命的機會,兩個人她只要稍有異動便會性命不保。
溫蕊忍不住開始在心中默默盤算。
倘若他們是沖着她的性命而來,她應該已經是地上躺着的一具屍體。
但是她現在仍然好端端地站在這裏,或許他們并不是來取她性命,只是碰巧進了她的宮殿?
溫蕊感覺挾持她的應當是個女人,因為她嵌進自己頸間肌膚的指甲修剪得銳利而整齊,上面還隐隐殘留着一絲白礬的氣味。
那是只有女人給指甲上色時才會用到的東西。
“放了她。”低沉的男音從某個角落傳來,卻讓溫蕊愣了神。
屋子裏的另一個人居然是孟恪!
趁着身後女子一愣,溫蕊抓起剪子便紮向她的腰部。
女子反應過來的瞬間立時就擋住了揮來的銀剪,而後只聽“啪嗒”一聲,溫蕊手腕一酸銀剪便聲音清脆地落了地。
“主子還要繼續猶豫麽?”女子将匕首逼近溫蕊,“內宮中的侍衛很快就會趕來,這位九殿下我們怕是留不得了。”
孟恪沉默時,空氣都仿佛結了冰。
溫蕊不知道女子問話時她心中閃過的一絲期待是什麽。
難不成是她還指望孟恪能保她麽?
他不過搭救她兩三回,她便以為自己于他是不同的麽?
可笑。溫蕊抿了抿唇,無聲地等待結束。
“放了她。”孟恪氣息虛弱,但聲音異常平靜,“我們趁現在離開,快。”
“主子!”女子輕喊了一聲,逼近溫蕊脖間的匕首卻沒有半分退卻的意思。“就算我們現在朝別處去逃,她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了。不若就此了結,讓宮裏更亂一些好分散他們的注意。”
“我說放了她。”孟恪的聲音已然冷得沒有半分溫度。
女子顫着唇,不甘心地應了是,反手将溫蕊的身子送出去,快步走向孟恪的方向攙他起來。
也是這時,溫蕊才隐約看到孟恪縮成一團,他身上的血腥味也漸漸漫開。
“他受傷了?”溫蕊邁出半步問道。
女子冷冷瞥她一眼:“我們放過殿下,殿下也不該過問我們的事。”
“他傷得很重。”溫蕊說着又邁了兩步,“我不想過問你們的事,那與我無關。只是你這樣帶着他走,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抓住。到時候豈不要連累我。”
溫蕊又向孟恪走了兩步,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再一次橫在她面前。
女子拒絕得幹脆:“殿下大可放心,我們主子既然沒要你的命,就斷不會再做連累你的事。”
“殿下的好意臣心領了,告辭。”孟恪轉身往窗戶處走,卻被溫蕊抓住了袖子。
孟恪回過頭來,對上溫蕊焦急的一雙杏眼,努力扯了扯嘴角:“殿下放心,臣暫時死不了。倘若臣能渡過這一次難關,臣許殿下一個願望可好?”
溫蕊松了手,放他們向窗戶走去。
然而夜裏安靜,沁竹宮外集聚的亮光和漸漸沸騰的人聲終究叫屋內三人察覺。
女子憤然回身将匕首抵在溫蕊脖間,用小臂鉗着她向窗邊退去:“原來你方才惺惺作态都是為了拖延時間!”
溫蕊下意識就望向孟恪道:“不是的,我沒有。”
女子勒緊她的脖子:“人心隔肚皮,你的心思還會在自己臉上刻字告訴我麽?我只認結果。”
宮外的動靜越發大了起來,溫蕊咬了咬牙,撞向匕首。
“溫蕊!”孟恪身子一僵。
“你……我沒……”女子慌忙扔了匕首,擡手去捂溫蕊的傷口。
“想全身而退就聽我的。”溫蕊避開女子的手,自己用力捂住冒血的脖頸看向女子,“你沒傷是不是?”
沁竹宮外匆忙趕來的太子和已經在門口守了半天的二皇子溫衍終于會了面。
“二弟!”太子來的着急,衣領都還翻着沒扯好,神色慌張。
溫衍掩去眸間的一絲鄙夷,恭恭敬敬行了禮:“太子哥哥。”
“快快快起來,此刻還要這些虛禮做什麽。”太子扶住了溫衍的手臂,将他身子扶直,“你就告訴我,今日刺客有沒有傷着父皇?”
溫衍搖了搖頭,“今日刺客不知為何而來,但尚未驚動父皇。”
“沒有驚動父皇就好。”太子長舒了一口氣,“那現在又是在這兒做什麽?為何還不去将刺客捉拿歸案?”
溫衍壓低了聲音,含糊道:“侍衛們瞧着刺客來了這個方向。”
當下便有一個侍衛跪了出來:“回禀太子殿下,微臣親眼瞧着刺客來了這個方向。”
“你确定刺客是朝這個方向來了?若是看錯了孤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下來。”
太子的聲音壓下來,跪下的那個侍衛便毫不猶豫應道:“不光是微臣,其他侍衛也都看到了。而且,這一片微臣們都已搜過,只剩沁竹宮一座宮殿未尋,刺客定無他處藏匿。”
太子眉頭一蹙,卻被溫衍打斷道:“太子哥哥,沁竹宮是九妹妹的居所,你我縱然有心捉拿刺客歸案,不得父皇旨意私自搜尋都算是擅闖內宮。”
太子不置可否地冷哼一聲:“一個賤人的女兒罷了,有什麽要緊。”
“太子哥哥。”溫衍又扯了扯他的衣袖,“九妹妹如今為父皇放血入藥頗得重視,回宮那日又和七妹妹鬧了好大一個不痛快,眼下我們雖說是為着捉拿刺客才要闖沁竹宮,可落在有心人眼裏便是您要為嫡親妹妹出氣,故意搜宮給九妹妹沒臉……”
“呵。”太子甩開衣袖,“你不提孤都忘了,她溫蕊的手也伸的太長了些,今日正正好給她個教訓。”
“來人。”太子目光陰沉,“給孤把門撞開,沒的也要變成有的。”
溫衍看着太子身後一擁而上的侍衛,回頭揮手暗示自己的人跟在後面。
有些人蠢得在前面上趕着頂包,他也樂意給他這個機會。
四處宮女的驚叫聲響起,沁竹宮內亂成一團。太子和溫衍則領人往溫蕊的內殿走去。
一個人影奔來,“撲通”一聲撞進溫衍的懷中。
溫衍懷中那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人,正是溫蕊無疑。
“二哥哥救我!”
她一面捂住自己的脖子,一面擡起水汪汪的眼看向溫衍,眼中積蓄已久的淚水争先恐後地湧出。
活像一只無助的幼鹿。
太子陰冷的目光掃來:“你好端端的,喊什麽喊,刺客跑了你負責麽?”
溫蕊一時失語,只焦急道:“孟掌印還在屋內,二哥哥快去,快去瞧瞧他。”
“孟恪?”溫衍看着驚慌失措的溫蕊點了點頭,問:“他怎麽在你這裏?”
“都是我不好,我看着《左傳》上有幾處不懂的,害怕先生明天提問才偷偷叫了孟掌印來請教一二。結果……”
溫蕊努力地壓住哽咽:“結果中間刺客闖進來拿着匕首壓我做人質,孟掌印就就為了救我……”
“二哥哥,你快去看看他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那刺客呢?”太子意味深長地打量溫蕊,“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