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東方的領主夫人 — 第 78 章
由薩丁森郡兩位主任共同推行的自由民遷移福利很快在薩丁森郡引起了極大的轟動,甚至這項福利措施随着商隊的往來,很快擴散到了其他郡去。
作為邊境郡,地理位置又不好的薩丁森郡原本可以被劃分為貧困區,而它周邊的其他郡經濟條件其實也是差不多的,貴族們過得好,領民們卻都是勉強度日。
在薩丁森發展起來後,随着商隊的往來,薩丁森通往外界的主路,沿途路過的城鎮也受到了一定影響,城鎮內酒館旅店的生意都被帶動了不少,也有很多青壯年跑到薩丁森來謀生,但這些人并沒有遷移戶籍,他們依舊是屬于其他郡的自由民。
但遷移政策出臺後,只要确定肯為伯爵大人種地,并且願意入籍成為他的領民的自由民就可以分到宅基地,這樣獨一份的好條件,最先就讓薩丁森郡內其他貴族領地內的自由民紛紛拖家帶口的離開了自己原本的居住地,跑來投奔薩丁森堡,這些人果然都得到了宅基地,之後,甚至有其他地區的自由民也跑過來希望登記的。
當然這種福利是有相應義務的,得到宅基地的自由民至少在十年內是不允許再次搬離,同時每家每戶都必須租用一定英畝的土地進行耕種,土地面積則根據家中勞動力進行調整。
也就是說只有願意給伯爵大人種地的自由民才能有這樣的福利,其他工種是沒有的。
雖然這條确實讓一些不以種地為生的自由民遺憾,但薩丁森郡目前最缺的就是務農的勞動力,優先招募這些也是沒辦法的,至于其他工廠廠房需要的人手,有他們給出的工資,就足夠了。
很快的,搬來的自由民越來越多,費利克斯收回的那些輪休地大部分都被租了出去,不用再擔心今年會耕種不了。
為此魏薇不得不修改了自己才寫好的規劃書,雖然計劃趕不上變化,但相比沒人種地,修改一下規劃書完全是小事情。
同時,在福利外來者的同時,他們也沒忘記安撫內部,本來就為費利克斯種地的自由民如果原本沒房子也可以申請宅基地,如果已經有住處不願意搬家的,則可以減少一部分的稅收和勞役,為期三年。
不得不提的一點是,在空閑的土地都租出去以後,招募的事情就暫時告了一段落,于是他們把原本的招募條件修改了一下,以後要是還有人想要加入薩丁森堡,那麽他們就得去開墾荒地,開墾的土地面積達到要求後,同樣可以擁有宅基地,同時開墾的荒地在第一年免稅,第二年只收兩成,之後逐年增加,第五年恢複到正常稅收。
當然,哪怕開墾的土地面積沒有達到獲得宅基地的标準,減稅這一項福利依舊是有的,而且不僅針對那些願意遷移的自由民,凡是費利克斯的領民,哪怕是農奴都能有這樣的福利。
這下子原本認為這條福利政策和他們無關的領民們也高興了,免稅這條對大家來說可是非常具有誘惑力的,哪怕剛開荒的土地幾乎不會有多少産出,但既然不需要繳稅,哪怕只是用來種菜種豆子他們也能多一些進項,而到以後荒地變好了他們沒能力繼續耕種,退回給伯爵大人也是可以的,當然這種情況不會太多,因為有餘力開荒的人基本上就是本身租的地收成不夠自家嚼用的人,有了新土地後他們只會精心侍弄。
這樣的領民一般是住在遠離薩丁森堡和三個小鎮的村子裏,村莊周邊能租用的土地有限,鎮上的意面廠肉醬廠的工作也輪不到他們,所以只能給那些商隊賣賣苦力打打零工。
原本雖然薩丁森郡有很多荒地,但沒有伯爵大人的允許,這些地哪怕是荒着也不能随便開墾,想開墾的人除了要繳納一筆開墾費外,地稅上也沒有任何福利,而且如何增加荒地的肥力對他們來說是個最艱難的問題,與其費力去開墾一塊注定沒有多少産出的荒地,大家更願意多花點時間照顧其他好地,或者去找點其他來錢的事情做。
但現在不一樣,開墾荒地不用交費還能免稅,而且增加地力的辦法也有了,不趁着伯爵大人發善心為自家增加更多的田地,還等什麽?
于是在天氣依舊還很寒冷的時候,由費利克斯親手在薩丁森郡的全郡地圖上圈出的可開荒區域裏,就多了許多面朝黃土背朝天,努力開荒的農民。
這可忙壞了各地的管事,每天過來申請開荒的人非常多,而他們還要派人去丈量土地面積,如果遇到兩家人選了同一處地方,他們還要進行調節之類的工作,每天忙的連軸轉不說,一些不識字的管事還要自掏腰包請識字的人來幫忙登記——他們可不敢找伯爵大人安排人,現在誰都知道新任伯爵夫人喜歡有學識的下屬,如果知道他們不識字,她一個不高興直接找人替代了他們的工作可怎麽辦?
下面的管事忙的風風火火,城堡裏的人同樣閑不下來,不說原本就要負責各處事物的仆人們了,最近因為自由民的遷移,管事們毫無章法的處事手段讓魏薇越發覺得他們需要一個規整制度嚴謹規範的管理部門。
她的打算是在薩丁森建立一個郡政府,政府的內部結構可以按照後世華夏市政府的組成結構進行删減構建成适合薩丁森郡的組織結構。
當然,考慮到目前薩丁森郡連個大點的城市也沒有,而目前這事只是魏薇突然的設想,所以她只是和費利克斯提了一嘴,具體怎麽樣,就得慢慢規劃了。
費利克斯想到那塊被自己劃分為未來城市的建設地,目前還只是一片荒草地的區域,非常贊同她的未雨綢缪。
而且只是聽魏薇大概說了一下政府部門的結構和工作範圍,費利克斯就敏銳的察覺到這種管理的好處,不僅比薩丁森原本的管理系統好,甚至超過王都內由國王搭建而成的權利中心,兩者相比,王都的政權體系就像是一個雜亂無章又錯漏百出的空架子,輕輕一推就會轟然而倒,而魏薇提出的這個郡政府體系,則是搭好地基的城堡,一層接着一層,權利被分散到不同人的手中,哪裏出了事就找那個負責的,只要按照規章制度來管理,不用擔心有人會一家獨大,超過他這個領主。
他眼睛發光的看着魏薇:“這是你的故鄉的政權體系嗎?”
魏薇搖搖頭,半真半假道:“這是根據薩丁森的情況改動過的,我的國家權力都在皇帝和大臣的手中,貴族只是殊榮,并沒有管理領地的實質權利,實際情況是不一樣的。”
最近聽魏薇讀了不少書,也講了許多華夏的歷史故事,費利克斯對華夏多少也有了些認識,倒是沒有奇怪她說的華夏貴族為什麽和自己不一樣。
鑒于現在是農忙時期,郡政府的構建暫時被放在一邊,他們有其他事情要處理。
費利克斯拿出剛收到不久的信件:“這些是男爵們派人送來的。”
魏薇拿過來看了看,刨除掉那些無用的貴族式用詞,所有信件都在表達一個意思——他們在不滿費利克斯最近的命令,因為在他擴大自己的領民數量時,男爵們損失了原本屬于自己的領民。
當然,鑒于費利克斯是他們效忠的貴族,男爵們的言辭不敢太過批判,但隐晦的意思,還是希望費利克斯給予賠償。
魏薇放下信件,擡頭看他:“要賠嗎?”
費利克斯點頭:“多少還是要給予一定的補償。”
雖然明面上說自由民是有來去自由的權利,但那也不過是好聽話,因為領主随時可以剝奪自由民的這項權利,五個男爵礙于費利克斯的身份沒有這麽做,但不表示他們就會眼睜睜接受自己的損失,如果費利克斯拿不出讓他們滿意的交代,這些人甚至可以以此為借口,脫離威廉姆斯家族的管制,不再是他的直屬封臣。
當然,他們彼此都知道費利克斯不可能讓他們這麽做,如果有人敢公然宣布背叛,那麽等待他的就會是威廉姆斯家族的軍隊,一個伯爵想要打下一個男爵的領地,簡直不要太容易。
所以男爵只是想得到補償,而這個補償最好是讓雙方都滿意的。
“正好城堡要舉行慶祝宴,請帖也發出去了,到時候再和他們談這事。”
慶祝宴會是慶祝他們新婚和回歸的宴會,所以邀請的不僅是領地裏的幾位貴族,還有周邊其他郡中的貴族,賓客名單魏薇看過,大大小小的貴族足有數十位。
而準備宴會本來就是女主人需要做的事情,所以這次宴會完全由魏薇負責,連巴頓管家和南茜夫人都只是給她打下手的。
好在城堡舉辦宴會自有一套流程,不同等級不同規模的宴會要做些什麽準備都有标準流程,魏薇只要按着流程來,基本不會有出錯的可能。
而按照她的要求,巴頓管家很快為她安排好了新的貼身女仆,除了她欽點的瑪卡外,另外還有三人,麗莎、瑪麗和莫妮卡。
三位女仆都是在城堡中工作了許多年的,其中莫妮卡和瑪麗原本還是費利克斯的嫂嫂的貼身女仆,在那位年輕的夫人不幸去世後,她們留在了了小小姐卡洛琳身邊和南茜夫人一起照顧她,不過随着城堡裏的人越來越忙碌,卡洛琳身邊用不到的女仆就被調到了其他崗位,瑪麗和莫妮卡就是如此,現在魏薇這邊需要人手,包括另一個麗莎在內的三個女仆因為符合魏薇和管家的雙重标準,就又被調過來成為她的貼身女仆了。
能在伯爵夫人身邊工作,是整個城堡中所有女仆都夢寐以求的事情,她們被選中以後簡直可以說是欣喜若狂,在被通知後就激動的不行,然後把自己打理的幹幹淨淨,努力讓自己符合伯爵夫人的喜好。
和十九歲的琴十六歲的潘妮不一樣,這三位女仆都是已婚的女仆——其實前兩個到現在還沒結婚才是罕見——年紀在二十五到三十之間,外貌不算出衆,但站姿挺拔,儀态标準,看得出都是受過長久訓練的優秀女仆。
相比起來,站在她們身邊的卡瑪就顯得非常格格不入,她看起來一點沒有女仆該有的姿态,只是普通的農婦樣子。
不過魏薇沒在她身上看到任何自卑的情緒,這位被生活磋磨的婦人面容比同齡人蒼老許多,眼神卻很亮,透着一股草根一樣的堅韌,這點非常讓她欣賞。
而和其他新的貼身女仆更不一樣的是,卡瑪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救世主,熱切又忠誠,猶如一股狂信徒,仿佛她說什麽她都會照做。
而卡瑪确實是這麽想的,魏薇的命令讓她和自己的女兒從奴隸的身份中解脫出來,成為人人稱羨的目标,她現在是魏薇的貼身女仆,而她的女兒也成了城堡裏的一個小女仆,因為年紀合适,南茜夫人有意把她培養成卡洛琳的貼身女仆,以後她們母女倆的日子都不會難過了。
而這一切都是魏薇給予的,她們母女倆本就是因為魏薇的賞賜才能熬過這個冬季,如今更是因為她,她們脫離了奴隸的命運,卡瑪恨不得把自己這條命都奉獻給她。
新來的四個女仆魏薇基本都有印象,從記憶裏看确實都是符合她挑人标準的,于是她朝管家點了點頭,收下了這幾個人,轉頭吩咐潘妮:“她們暫時都先跟着你,你教一教她貼身女仆該做的工作。”
“好的,夫人。”潘妮行禮應下,表情有些雀躍,以前都是琴管她,現在她也可以管一管其他人了。
至于擔心新來的女仆會不會搶走她在魏薇心裏的地位,潘妮可不擔心,魏薇早就和她們說明白了,卡瑪以後主要是往草藥師的方向培養,剩下的三個女仆與其說是貼身女仆不如說是秘書,如果表現良好,也會幫魏薇管理不同的事務,而琴的目标是女管家,女管家要做的事情更多,所以真的會一直留在魏薇身邊照顧她的,恐怕還是她。
潘妮不是個有野心的女孩,她也不像琴有明确的未來目标,她就想呆在魏薇身邊照顧她,做一個稱職的貼身女仆,偶爾再按照主人的吩咐做點其他的瑣事也就足夠了。
四個新女仆上任後沒多久,除了卡瑪之外是三個人就發現她們的工作和她們所知道的貼身女仆好像有些出入,別的貼身女仆就是每天呆在女主人身邊照顧她的生活起居,而她們,雖然也要做這些,但更多的時候是被魏薇指派着到處傳遞命令和送文件,甚至很多時候她們還要處理各種文書工作,像是整理和統計資料之類的。
也就是說,她們雖然是貼身女仆,實際上做的是秘書的工作。
雖然感覺有些奇怪,但認真的女仆們很快就上了手,她們是被巴頓管家特意挑選出來的,學習和适應力都不錯,稍加調教就能成為一名合格的秘書,不,貼身女仆。
慶祝宴會定在了春耕之前,三月的第五天,避開了教會的齋戒日,賓客們不需要任何的忌口。
同樣的,在宴會開始前一天,被邀請的貴族就陸陸續續的來到了薩丁森堡。
而來自外地的貴族在進入薩丁森後一路上幾乎都處于震驚的狀态,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這些貴族的領地都在薩丁森附近,從前老伯爵在時,舉行宴會都會邀請他們,而最近的一次,就是來參加費利克斯父親的葬禮。
那個時候的薩丁森郡和他們的領地沒有什麽不同,冷清又偏僻,本地的人口不多,外來者更是少見,是個印象中沒有多少特色的地方。
而現在,颠簸的土路被平整的水泥路覆蓋,這麽好的道路就是那些繁華的大城市裏都不一定能看到,何況是在這麽偏僻的薩丁森。
而路上往來的商隊也看得他們羨慕不已,如果他們的領地之中也有這麽多的商隊,光是收商稅都能收的盆滿缽滿了。
馬車崽往裏走,原本的破敗小鎮丁格爾如今不僅大變樣,鎮子都擴大了一倍,有好奇的貴族在這裏停留了片刻,發現鎮上多了好多店鋪,其中印着威廉姆斯家族家徽的店鋪裏,精油香水這些熱門商品整整齊齊的擺着,商人們揮舞着錢袋排着隊等待交易,意面和肉醬不僅是他們的目标商品之一,也是本地居民常常會光顧的,鎮上的居民時不時就會到店裏買上一堆帶回家,一些給自己吃,大部分是為了暫居在他們家中的客人準備的,而從他們掏錢時的爽快看,就知道大家的消費水平比從前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倍。
當然,除了香水精油這些外,陪同丈夫前來的貴夫人們在裁縫鋪裏看到了最新款的裙子,據說這種裙子是由他們的伯爵夫人帶來的,還曾送給王後殿下作為生日禮物,現在這樣的款式已經風靡整個王都,如果不擁有一條這樣的裙子,那就是趕不上流行了。
一貫以模仿王都潮流為榮的夫人小姐們看看裁縫店裏由木頭架子穿着展示的漂亮禮裙,再看看自己穿着的裙子,一個個掏錢掏的飛快,相比金幣,她們更在意自己會不會在宴會上因為着裝過時而失了體面。
除此以外,丁格爾鎮上還有許多外來商人帶來的各種商品,走在那些攤位之間,他們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在某個大城市的商業街中,而不是一個小小的偏遠小鎮上。
距離他們上次到薩丁森,不過過去了一年的時間,這個地方幾乎完全變了樣子,誰都能看出它在蓬勃發展,或許要不了多久,這個原本不為人所知的邊境郡,會成為普拉迪帝國東部最為繁華的地區也說不定呢。
“趁着這個機會,我們應該談一談和威廉姆斯伯爵談一談合作的事情。”
“聽說那位伯爵大人一直在求購各種花卉,我們領地裏不是很适合種花嗎,如果他願意,我們今年可以多種一些花,我們領地離得近,運輸方便,運過來的時候花都還是新鮮的,想來他會有興趣的。”
“我們的橄榄園……”
“我們不是還屯了很多麥子嗎……”
“牧場裏的牛羊……”
賓客們在馬車上商讨着可以合作的項目,在丁格爾轉一圈,看看貼在告示欄上的公告,已經足夠他們弄明白薩丁森郡目前需要的東西有哪些,而上面定下的價格也非常不錯,比他們把東西賣給定期到領地中收購糧食果蔬家畜的商隊要更有賺頭。
利字當頭,這些外來的貴族也就忘記了他們領地內的自由民遷移到薩丁森郡的不快,甚至,他們還很高興,因為如果能用這個理由從威廉姆斯伯爵那兒換取更多的利益,區區幾個自由民,又有什麽舍不得的。
——等以後自由民大量流失他們可能就不會這麽想了,但現在,就讓他們先高興一下吧。
而在城堡之中,作為女主人的魏薇本來是需要親自招待上門的客人,好在這些賓客的身份比費利克斯高的沒有,和他同一階級的倒是有幾位,但最近費利克斯被王室承認的消息已經流傳到了普拉迪的每一個角落,有了王室血統的加成和國王的看重,他的身份地位無形中就比這次宴會邀請的其他的貴族高了一截,但作為宴會的主人,接待客人也是他們的工作,該有的禮貌還是要有的。
所以這一天魏薇和費利克斯就不得不把公務先放下,一起接待提前抵達的客人,為他們安排住所的同時,也要把這些人的身份背景都記下來,免得以後見面不相識鬧出笑話。
這可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哪怕魏薇的記憶力不錯,但西方人的面容在她看來就不是容易分辨的,只見一面就把人記下,她是真的做不到。
所以到了晚上宴會開始,再次穿上白色婚紗驚豔全場的魏薇如果不是有費利克斯和南茜夫人的雙重提醒,她根本就分不清面前向她搭話的是白天見過的哪位賓客。
好在以她現在的地位,即使不記得人了,只需要點頭微笑就可以蒙混過關,沒人會去追究這個問題,他們甚至會自己先自我介紹一遍。
而在衆多賓客熱絡搭話的襯托下,薩丁森郡的五位男爵和他們的家眷,自然成了邊緣人物,別說和費利克斯讨論一下自由民的問題,或者同魏薇回顧一下當初的相處時光了,就是想要擠進去和他們說句話,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