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B.H研究所! — 第 14 章 生命1
生命1
悠揚的鈴聲,将我從無夢的睡眠裏驚醒。
我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宿舍天花板。鈴聲依舊在我耳邊響着,伴随着震動的嗡嗡聲。我擡眼看了眼鐘表,離鬧鐘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這也不是我的鬧鐘鈴聲。
等神志再清醒一點,我才聽出來這是我的電話鈴聲。
“喂?”困意未消的我根本沒看來電話的人是誰,按下接聽鍵就放到耳邊。
“喂?是曾皙嗎。”
聽到楊雨欣的聲音,我的睡意一下子消散了大半。我趕忙直起身子,說:“是我。怎麽了嗎?”
“嗯……”電話那頭的人似乎猶豫起來。
“怎麽了嗎,楊雨欣?”我再次問道。
“是這樣的,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楊雨欣的聲音微微顫抖着,看出來她在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但失敗了,“說來話長,你能不能抽出個時間,我們一起聊一聊?”
“發生了什麽,現在可以說說嗎?”我擔憂地問。
“現在還是算了,這事有點複雜。我之前好像對事情的全貌做出了一些誤判。”楊雨欣的語氣裏依然是抑制不住的恐懼。
我不由地緊張起來,“那我們就趕緊見一面吧,就在我們的實驗室,好嗎?”
“不不不,不要在B.H研究所碰面。”電話那頭傳來斬釘截鐵的拒絕。
為什麽?這句疑問被我咽到肚子裏,“好吧,那你想在哪裏見。”
“就在我們以前去過的那家咖啡店裏,可以嗎?”
“沒問題,那我一小時後到?”
“那就再好不過了。”
挂斷電話後,我急匆匆地從床上翻身而起,過去幾天裏積攢的不安和古怪的感覺在這一刻達到了巅峰。
這是什麽?
我留意到自己的床頭櫃上,有一滴暗紅色的小點。剛開始我以為自己看錯了,但随即一想感覺還是有點不對勁。
我又湊近看了看,那一個小點呈水滴的形狀,像是濺上去的液體,已經幹在上面了。雖然我也不想——但這顏色實在是太像了——我下意識地聯想到了血跡。
街上已經稀疏了不少,雖然春節還沒有完全開始,但歸心似箭的人們依然早早買好回家的車票或機票,離開了自己工作的城市,如同遷徙的鳥兒。再加上路邊光禿禿的樹木,多了一份蕭條凄涼感。
咖啡廳裏也沒什麽人,大家都回家過年了。只有一兩個服務員閑閑地待着,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我又喝了一口手裏的咖啡,苦澀的味覺萦繞着滾燙的液體滑入喉嚨。為了緩解內心的焦慮,我刷着今日頭條,看着熱搜榜上一行結尾處帶着向上的箭頭的橙色的字:
“B.H研究所新産品超憶即将問世。”
我并沒有心思欣賞這類文章,輕輕抖着腿,又看了一眼手表。
已經兩個小時了,楊雨欣還是沒來。打了無數個電話,沒有人接,發微信也不回。即使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這沒什麽,也許只是手機忘帶了,但依舊沒法打消心裏的不安。
那一天,我在那裏坐了一上午。為了不遭到服務員的白眼,我點了一杯又一杯的咖啡,喝到手指都在顫抖。
但楊雨欣一直沒有來。
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一天。
這一天,天空是灰色的,北京的冬天一直是這樣,很少能看見蔚藍的天。幾只黑色的鳥滑過天邊,如同白紙上的墨點。
我和劉嘉坐在實驗室裏,項目完成後,我們都清閑了不少,但我和劉嘉仍然時不時地來到實驗室裏待一會兒。我是指望能在這裏遇到失聯已久的楊雨欣,劉嘉則是圖這裏的電腦設備。
比如現在,他背對着我坐在電腦前,頭上帶着耳機,鍵盤噼裏啪啦地敲打着,屏幕裏的色彩飛快地切換,閃亮閃亮的。
當人從工作狀态切換成休閑狀态時,他們總是能展現出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比如,我之前不知道頂着一頭淩亂的頭發,鉛筆架在右耳,時不時推一下下滑的厚重眼鏡片的劉嘉,打游戲打得這麽精彩。
門鈴聲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的。
我看了一眼專注于電子游戲的劉嘉,起身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門外站着三個身穿警服的人,為首的那位舉起手裏的證件,說了句:“這裏是公安局,我們來了解一下關于楊雨欣的情況。”
“嗯,情況我們大概了解了。”警官點了點頭。
“差不多就是這樣,楊雨欣最近表現得還可以,挺開朗活潑的,像是她一貫的作風。”
劉嘉說道,我們正圍着一張桌子坐下,對面坐着三個身穿制服的警官,其中一個時不時拿着一個小本記錄着。
“那你們有沒有覺得……她的表情有時會突然變得有些古怪?”警官看着筆記問。
“古怪?”我問道。
“就是突然間有些不自然。”另一個警察解釋。
“我明白了,你們是想問她的開朗是不是裝出來的,是吧?”劉嘉說。
警官尴尬地笑了笑,“對,差不多是這樣。那你們有沒有類似的感覺,楊雨欣小姐可能是在強顏歡笑?”
我想了想,搖搖頭,“不,我覺得她的開心不是裝出來的。”
劉嘉也附和着。
“這樣啊……”警官的面色凝重起來,和另外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到底發生了什麽,警察同志。”我焦急地問,“楊雨欣她怎麽了嗎?”
警察擡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随後調整坐姿,筆直地坐在那裏,說道:
“很不幸地告訴你們,楊雨欣昨天晚上被發現死在了自己住的單身公寓裏。”
那瞬間,我的精神恍惚了,靈魂從我的身體裏脫離而出,我坐在那裏,但感覺自己漂浮在一片沒有重力的虛空中。
“什麽……”我聽到自己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
“對此我們感到萬分抱歉,你們的悲傷我也能理解,曾皙先生,劉嘉先生。”
“怎麽死的?”劉嘉問道,聲音冷靜沉着。
“服用過多安眠藥身體機能受損而死。”警官的聲音殘忍地響起,“她死在房間裏的單人床上,床單被褥都很整潔,沒有打鬥過的跡象,床頭櫃上放着一杯水,旁邊還有一個空着的安眠藥藥盒。根據現場情況判斷……”
“初步判定為自殺。”另一個警官替他說完話。
“這樣嗎。”劉嘉說。
“不可能。”
“對不起,您說什麽?”警官湊近我,問了一遍。
“我說不可能!”我嘩的一聲站起,身後椅子的挪動聲振得空氣都抖動起來。
對面幾個警察平靜地望着我,“曾皙先生,我們理解您的心情,這也只是一個初步的判斷。”
“你們聽好了,”我竭力整理着思緒,“在楊雨欣失聯的前一天,她還給我打過電話,明白嗎?”
“她也許只是想和您做最後的道別。”
“不是這樣的!”我幾乎嘶吼着,“她說,事情比她想的複雜,她希望能和我當面聊一聊。”
“等等,什麽叫‘事情比她想的複雜’?”一個警官敏銳地皺起了眉頭。
“我不知道。我問她發生了什麽,她堅持要當面和我談,不肯在電話裏說。”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警官摸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冷靜一下,曾皙。”劉嘉在一旁跟我說,“警察們做出自殺的判斷是正常的,你也知道她最近經歷了什麽。”
“我知道,我只是想讓他們明白……”
“好了,你先坐下。”劉嘉說着,把椅子推到我身後。
“對了,”我突然靈機一動,“雖然她沒和我說過,但我個人感覺,事情和B.H研究所有關。”
“哦?為什麽呢。”警官挑了挑眉。
“因為在她給我打那個電話的前一天晚上,我們在從聚會離開的路上時,遇到了研究所的副所長。”我努力回憶着當時的細節,劉嘉不動聲色地看着我,“她說她要送楊雨欣回家,順便和她聊一聊。”
“這……上司想和員工聊天似乎沒什麽可懷疑的,不過确實是個有意思的點。”警察點點頭,“那當時楊雨欣的反應呢?她有沒有表現出恐慌或者不安?”
“沒有。她看上去甚至心情不錯。”
“這就比較值得推敲了。”警察沉吟道。
“各位警官們。”劉嘉突然說話了。
警官們擡起頭。
“好吧,本來我不想說的。但是既然涉及到B.H研究所,我可能在楊雨欣的電腦裏發現過一些有趣的東西。”
“什麽東西?和研究所有關是嗎。”
“我也不确定是否有關,想看的話,跟我來吧。”劉嘉說着,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