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章六六

喬君影收回視線， 出神地看着手邊的小貓。

她想要周清晏開心肆意，這裏的他就擁有了燦爛的笑容。

她想要周清晏坦誠，這裏的他就變得直爽利落， 什麽心思都寫在臉上， 一望見底。

現在想想，不光是周清晏，連其他人也……

她想讓顧知行不要有那麽多顧慮，想讓他相信， 無論他是什麽樣，作為隊友的他們都不會嫌棄， 這裏的他就變得活潑且話痨。

聽說他的生活曾經遭受巨變，任誰也不是生下來就心思深沉的， 遭受巨變之前的顧知行是不是就是這樣的活潑生動？

「美夢成真夢虛實。」

讓隊友和愛人都按照她的想法行事嗎？

這算什麽美夢？！

雖然，她确實……曾經隐秘地期盼過他們能夠更加坦誠……

但絕不是用這種虛假的方式來自欺欺人。

“我選真實。”喬君影小聲地說， 像是在回答那個老太太，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吧臺上的竹月甩甩尾巴，蹭過來舔舐她的指尖。

指節輕微抽搐一下，喬君影低頭對上那雙幽暗的藍眼睛。

你也是我想象出來的嗎？

“喵嗚～”竹月歪歪頭， 再次向前，整只貓都壓在她的手心上。

“久等了。”周清晏端着托盤走過來，撐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她吃甜點，他眼下帶着點青色的痕跡。

喬君影用小勺挖着造型可愛的蛋糕，垂下眼睫擋住眼中的情緒。

現在的問題是她該怎麽離開這裏。

真要像顧知行說的那樣從高處墜落嗎？

還有陸筠箐，其他的隊友都見過了，她在哪裏？

“我總感覺……好像這樣看着你很久了。”周清晏眼神缱绻， 似乎在用目光描摹她的身形。

手指微顫， 喬君影克制情緒， 擡頭對上他溫柔的目光，“……是嗎？”

“嗯，明明我不習慣吃甜點，卻對烘培很感興趣，現在想來就是為了在貓咖遇見你吧。”

把果汁推到她手邊，周清晏滿足地看着她把自己精心制作的蛋糕一點點吃下去。

“那……我們還真是有緣。”喬君影張張嘴，聲音有些沙啞。

是啊，周清晏從來不喜歡吃甜點，喜歡吃甜食的人……是她。

他學得一手游刃有餘的烘培技術，都是為了她，他最喜歡看她吃着自己做的甜點，像貓咪一樣慵懶滿足地眯起雙眼。

“這樣真好，”周清晏輕輕感嘆道，“安安穩穩地消磨時間真好。”

“嗯，我也很喜歡這樣。”喬君影說。

這就是他藏于心底、不敢言說的願望嗎……

只可惜，這些安穩時光都是假的，對他們來說，死亡游戲才是現實。

吃完甜點，喬君影起身與他告別。

“這麽早就走？”周清晏很驚訝，“不再坐坐嗎？”

“我還有事呢。”

“我不能去嗎？”他的神情難掩失落。

“……不太方便。”看着他柔軟的神情，喬君影藏在袖子裏的手握緊，指甲陷進肉裏，用疼痛逼迫自己狠下心來。

“那你還會再來嗎？”周清晏滿懷期待地看着她，這種明晃晃的期盼從來沒有在他臉上出現過。

“我們會再見的。”她揮揮手轉身離開。

我們會再見的，但不是在這。

回到小隔間的喬君影一進門就去看自己的積分，果然扣除日常開銷外又少了7658分。

或許因為她今天和周清晏呆在一起的時間短了，所以被扣的分也減少了。

不知道扣分是按照什麽标準計算的，如果單從時間來看，今天的分數明顯扣多了，是還有別的衡量指标嗎。

又或者……

假的顧知行也被算在裏面了，這樣算來時間和扣分的比例才差不多。

喬君影原本以為離開的關鍵在周清晏身上，如果是這樣，再加上隊友人也太多了些！

更何況除了周清晏，其他隊友她也找不到啊。

她打開門看着下方白色的深淵，要不要賭一把試試看呢？

猶豫了好久還是沒有跳，喬君影重新回到廣場上，找到那個“美夢成真”的小店面。

“小姑娘，你又來了。”老太太從窗口看着她。

“美夢……怎麽才能從夢裏醒來？”喬君影沒有客套直奔主題地問道。

“你分清楚現實和夢境了嗎？”老太太沒接話茬，反手抛出個新問題。

“不知道，但這裏一定是夢境。”她說，“我的朋友還在外面等我。”

“這裏也有你的朋友，”老太太溫和地看着她，“一樣的容貌、一樣的習慣、一樣的好惡……如果你願意，甚至連記憶都可以一模一樣。”

“那是假的，每個人成為什麽樣子，都應該由他自己說了算，”喬君影很堅定，“大大小小的優缺點共同組成了我的朋友，我不能只享受他們的優點而不接受缺點，我不要任由我擺布的人偶娃娃，我想要真實的他們。”

更何況，沒有缺點的人……真的存在嗎？那樣的人還算是人嗎？

喬君影掏出那個魚形玉佩放在櫃臺上，“謝謝您的幫助。”

雖然不知道老太太給她玉佩是為了什麽，但不可否認，這個玉佩幫了她很大的忙。

“那你找到自己了嗎？無論外部如何變化，都堅守本心，不會後悔？”

“是。”

“你一定要離開？”

“是。”

“哪怕現實充斥着危險和死亡，你也願意？”

“是。”

“不會後悔？”

“不會。”

老太太拿起玉佩，如樹皮般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尾巴上的花紋，“既如此，你已經知道該怎麽做了，還在等什麽？”

喬君影一愣，“從高處跳下真的可以離開？”

老太太微笑着閉上眼，身上似乎發出隐隐的柔光，“去吧。”

“謝謝您。”真情實感地鞠了一躬，喬君影轉身離開。

她在廣場入口爬上飛椅，回到小隔間。

站在門口目送飛椅離開，喬君影垂眸看着腳下深不見底的深淵。

她深吸一口氣，平平淡淡向前邁出一步，身體瞬間懸空向下墜落。

失重感讓她的心跳幾乎停滞，劇烈的風向上，在模糊的視線中她看見白色的牆壁閃爍着紅光，急促的警報聲一時間響徹整個空間。

在意識模糊之際，她似乎看見有穿白大褂的人圍着她，眼睜睜地看着細長的針插入大腦……

喬君影猛地坐起來，她的心髒砰砰直跳，砸得胸腔隐隐作痛。

她的左手拿着那個魚形玉佩，右手正死死攥着一個人的手，那只手被她掐出青紫色的月牙痕，她回頭撞進周清晏溫柔的視線中。

“你醒了。”他把她冰冷的雙手攏進掌心。

冰冷的手乍一碰他溫暖的掌心，喬君影不禁打了哆嗦。

她看着他的臉，“你……最近沒有休息好嗎？”

“嗯？”周清晏一愣，他摸摸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大概是在游戲裏太累了吧。”

沒有再糾結這個，喬君影打量着周圍，這是一片空曠的平地，遠方一片霧蒙蒙的，身邊只有安旭時閉着眼躺在地上。

……其他隊友呢？

“其他人去找出路了，我守着你們。”似乎看出她的疑問，周清晏說道。

喬君影點點頭，她還有些懵，“你是第一個醒來的？以前的團隊游戲都是這樣的嗎？大家的故事線關聯并不強，像常規游戲那樣獨自玩也沒問題。”

“嗯……我是第一個，”周清晏沉吟道，“空丘市的故事線确實有點怪，不過在後面的幻境裏，不是隊友很難發現對方性格的變化，或許因為這一點才被劃分成團隊游戲的。”

“主線要尋找真實，這一圈走下來給我的感覺就是我們視線所及的一切都是假的，像是虛拟世界一樣被人編排好的。”喬君影靠在他的肩上，兩人都看不見對方的表情。

“我也這麽感覺。”

“游戲不會是讓我們找到編出這一切的東西吧？”喬君影說，“那誰能判斷我們找到的是真實存在還是幻想出來的呢。”

“……等小安醒來吧。”

喬君影起身捋了捋安旭時散亂的額發，“也不知道他要睡到什麽時候。”

“小安……是個很純粹單純的人。”

聞言她回頭看了周清晏一眼，正巧對上他有些暗沉的眼神。

她愣了愣又扭回頭，抱着膝坐在安旭時旁邊。

是啊，安旭時的世界很簡單，他沒什麽複雜的想法，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像個小太陽一樣，什麽心思都寫在臉上。

他最大的願望大概就是白玉京的衆人能夠一直在一起。

喬君影曾經救過他、護過他、把他帶到白玉京，他就掏心掏肺地對她好，也想要保護她。

隊友們拿他當自家弟弟，他也全心全意地把所有人視為親人，努力地做好白玉京的小太陽。

他不在意他們有秘密，不期盼他們坦誠，甚至不在乎欺騙，他只想所有人能好好在一起。

在他夢境裏的隊友可能是最接近他們現實形象的樣子，安旭時……能分辨出嗎？

其他的隊友還沒有回來，喬君影敲擊耳釘看了幾眼定位，他們已經開始往回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她抱着膝迷迷糊糊地快睡着了，身邊的安旭時抽動一下，大叫着坐起來。

她被吓了一跳，眼睛還沒睜開就被安旭時抱了個滿懷，“阿姐！”

“嗯？”喬君影摸摸他柔軟的頭發，“醒了？”

“嗯……”安旭時像是失落的大型犬一樣，委委屈屈把頭埋在她的肩上，“阿姐，我看見蓉姨了……”

此話一出，喬君影呼吸一滞，她和周清晏未出口的話都被堵了回去。

作者有話說：

喬君影：不愧是假的，相處時間都要拿積分來換。

老太太：開店不易，給個好評啊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