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2050年1月9日，早上10時39分。

談靈坐在原處等了一小會兒，就看監控中，有一個女孩氣喘籲籲朝窄道跑。

她手裏捏了一張帶字的紙條，跑到門後，她并沒有直接推開，而是先敲了幾下:“您好，我、我是來送東西的。”

談靈擡眼示意，耒忈很快走過去開門。

女孩朝他道謝後，瞅瞅四周，不用特地仔細看，都能夠看出來誰是做主的。

女孩上前幾步，小心翼翼把紙條遞給談靈:“這是寶箱裏面開出來的。”

談靈就着她的動作看，發現字跡确實和第一次進副本時看到的一樣，她有了些興趣。

「耒忈」首領擁有感知一切起源的能力，若這字條是有東西刻意留下的，倒是可以讓耒叏感知試試。

想到這兒，談靈起身，看向安靜站在一旁的耒忈:“把紙條收好，回你原來的地方。”

原來的地方，也就是血紅色叢林深處，那個布滿藤條的山洞。猜到談靈想幹什麽，耒忈接過紙條，點頭回應:“好的，我帶您過去。”

女孩不解，但也不敢多問，她乖乖讓出空，等談靈他們離開，才關上門。

建築外，三頭鸪還在地上趴着等他們。見談靈出來了，它湊過去，用翅膀掃背上不存在的髒東西。

談靈滿意它的舉動，伸手摸了一把它的其中一個腦袋後，坐在原來坐過的地方。

耒忈還是離她不遠:“您打算進那個不能帶出寶箱的副本嗎？”

談靈合眼，靜心聽四周動靜:“進副本不止是為了那些東西。”

耒忈頓了頓:“您是為了找到舊的掌控者嗎？”

談靈“嗯”了一聲，她有些疑惑需要解開，是什麽東西，讓那些怪物認為她是被掌控者“放過”的。

耒忈不再多問，他給三頭鸪指好路，沒用多久就到了。

除了「耒忈」自願帶進去的，誰都沒辦法進去。三頭鸪也算個半個大只怪物，為了不灰飛煙滅，只能先停在稍遠的地方。

耒忈先走下來，他朝談靈伸手，本以為這次談靈也會拒絕，但手心觸及溫熱，他愣了良久。

她并不需要借力走下來，但看着眼前這怪物盡心盡力的份上，也要給一些所謂的甜頭。

從三頭鸪身上平穩走下，談靈收回手，視線落在遠處的血紅色叢林那兒:“有怪物，并不是你們這樣的。”

耒忈攥住手，随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血紅色叢林被怪物層層包圍，那些怪物闖不進去，只能圍成堅硬的肉牆，似是想困住「耒忈」一族。

談靈走近幾步，身後的謝菲兒和陸河州并不敢靠近，他們還記得之前殼鸠伸出觸手後發生了什麽。

耒忈眉頭緊皺:“您要小心，這很奇怪，那些都是沒有意識的怪物。”

談靈也覺得有古怪，她快要走近時，外圍的怪物齊齊看向她。

沒有意識的東西，不應該安安靜靜待在一起。

它們就像被什麽控制了一般，想一起困住這兒，不讓裏面的出來，也不讓外面的進去。

耒忈擋在談靈前面:“我沒辦法和它們進行溝通。”

談靈沒在意，她正思索要不要殺光進去，就聽深處傳來「耒忈」一族走路的聲音。

為首的耒叏面無表情，他們在裏面，被怪物們層層包圍，看不到最外面都有誰:“有一種指引，告訴我們，足今日就要滅亡。”

談靈收回思緒，裏面的耒叏繼續道:“原本我想不明白為何會有一劫，現在懂了。先知或許注定要亡，但我們不甘心。”

耒叏坐在地上，雙腿交疊:“舊的支配者想重新主導世間，不應該從我們先下手。”

他說完，身後的所有「耒忈」坐在他身旁，一齊閉上雙眼，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談靈微微垂眸，這兒的地面發生了變化，有一層詭異的圖案顯現。

耒忈後退半步，但顧及談靈還在身旁，又挪了回去:“這是陣，首領想通過這種方式，傳播所有預知起源。”

談靈蹲下來，伸手觸碰顯現出來的圖案，有點麻麻的。

回想耒忈剛剛後退的動作，她聲音淡淡:“除了這些還有要說的嗎？”

耒忈沉默一秒，低下頭，半跪在談靈身旁。

他伸出正慢慢消失的手掌:“在您沒有接受我之前，我沒辦法脫離「耒忈」一族。”

談靈若有所思:“親吻指尖，以示臣服？”

耒忈依舊低着頭:“本以為熬過七日就可以擅自跟着您，但沒想到……”

眼前的怪物還有有用，不能跟着那些東西一起消失。

談靈想了想，起身看着相貌十分醜陋，但也能留在身旁的耒忈:“按你之前說的做吧。”

耒忈聽了，錯愕擡頭，但他眼底并沒流露出多少詫異，好像隐隐約約猜到會這樣一般。

看談靈收回視線，耒忈只有一只手在慢慢消失，另一只手還沒輪到。

他半跪着伸手觸碰談靈的手，輕輕擡起後，他俯下身，輕啄了一下她的指尖。

這感覺很奇怪，但談靈沒收手，任由耒忈輕輕觸碰。

看談靈沒什麽反應，耒忈擡起頭:“您接受我了嗎？”

談靈“嗯”了一聲，視線落在他臉上，淡淡瞧了瞧，又順着他的臉移到剛剛消失的手掌。

那手掌在緩緩長回來，好像真的因為這一個舉動，眼前的怪物成了她的所有物。

裏面的耒叏結好陣，身體已經消失了大半。

他怕死，但面對族人被永久囚禁淪為奴隸，他又不怕了:“舊的支配者希望掩蓋的真相，會在這一刻傳入所有有意識的怪物、異類腦海。”

耒忈聽了，站直身體，安靜待在談靈身旁。

他并非沒有心，只是有了想臣服的目标，心就脫離了原本的地方。

「耒忈」一族向來忠心，沒有要跟随的，他們聽從的是首領，有了要跟随的，就要一直留在認定的“主人”身旁。

談靈靜靜站着，很快腦海中浮現出耒叏所說的真相。

——舊支配者時代沒有平等關系。

所有怪物都有認知等級的特殊意識，強的怪物位居高位，弱的怪物淪為奴隸。

天地水共三個支配者，它們是世界孕育出來的掌權者。

弱小的東西有時候會得到憐憫，「耒忈」一族的先祖，受到過地掌權者的施舍，曾同化過它的血液。

只有流着舊支配者血液的怪物，才不會被輕易控制。

等腦海中不再出現陌生的畫面，談靈就看到血紅色的叢林在燃燒，裏面有一股燒焦的味道冒出來。

很難聞，談靈忍不住皺眉:“不是直接消失？”

耒忈在一旁解釋:“這樣的做法會遭到反噬，預知的能力并不能讓太多異類知道。”

談靈了然，既然所有的事情都清楚了，再留在這兒也沒了用處。

圍在外面沒有意識的怪物還是一動不動，即使火燒身體，也沒有一個後退的。

它們沒有舊支配者身上的血液，是最先要被控制着做出犧牲的東西。

談靈看了一陣，收回視線。

剛剛腦海中閃過的畫面，并沒有關于紙條的。

這說明寫下紙條的東西，并非是舊的支配者所留下。但這不代表，紙條和舊支配者沒有關系。

一直留在副本的NPC是顏舒玉，進入第三個副本，看到他的時候，一切或許就會明了。

耒忈擔心難聞的味道會刺激到談靈，他試探着開口:“我們回去嗎？”

談靈思索片刻，轉過身走在前面:“回去，找找地掌權者。”

剛剛閃過的畫面有提到過三大掌權者被關在哪兒，天和水下落不明，恐怕就是在副本當中。

至于地……

廢墟邊緣處有一個深數百米的黑洞，地掌權者被莫名封印在那兒。

預知出來的畫面并沒有顯示，這三大掌權者為何會淪落到現在這種處境。

這讓她覺得有些奇怪，掌權者消失也算是大事，為什麽預知不到一點原因？

沒有打擾談靈思索，等走到原來停下的地方，看到外面趴在地上的三頭鸪後，耒忈放輕聲音:“您要帶着誰去呢？”

談靈想了想:“帶着小東西。”

耒忈等着她繼續說，但等了好一陣都沒聽到談靈再開口。

謝菲兒看出耒忈臉上有失落，她深吸一口氣，抱着試探的态度，想更了解談靈一點的态度，小聲問:“您只帶着殼鸠嗎？”

談靈分給她一點兒視線，見蠢貨時不時瞥一眼耒忈，了然她做這些小動作是為了什麽。

謝菲兒自知被看穿心思，冒了一身冷汗。她很快低下頭:“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談靈視線又落在耒忈身上，見他一副可憐樣，覺得有些好笑:“我有說過不帶着你嗎？”

耒忈眼前亮了亮，他臉上的失落一掃而空。他正高興，談靈又繼續道:“你以後可以和它們不一樣。”

耒忈緊緊看着她，聽出剛剛的話是什麽意思，但他還是想再問:“不一樣？您的意思是，哪裏不一樣……”

談靈不再看他，她坐在三頭鸪身上合眼養神:“只要我沒有說不可以，你就跟着。”